第59章卖炭翁_一品名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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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卖炭翁

  缺钱使人进步,这是铁打的事实。

  向程怀亮这么缺钱,有欠大唐天子一屁股债的男人,更是穷的不能再穷的人。

  程怀亮现在很后悔,没事招惹老李干个毛线?有那功夫多去朱雀大街转转,看看朱雀大街上各行各业,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,有没有现在没有的东西,鼓捣出来一些,卖上好价钱……到时候让自己的媳妇数钱数到手抽筋,多好点事情?

  这破嘴……没事他娘的招惹老李作甚?

  程家庄在西郊,想进入长安城一定要经过清河公主的封地,两个人还没出程家庄,程怀亮立马下车,“柱子,去把你打出来的火锅取来一个,顺便再把我装在小坛子里的调料拿上一坛……”

  柱子不明所以,停好了牛车,回到铁匠铺,选了一个大小适中的火锅,又拿了一个足足有二斤的装调料的坛子,一路小跑。

  “先去清河公主府……”

  “好嘞……驾……”

  柱子一轮鞭子,险些抽到程怀亮,一鞭子打在牛屁股上,大黑牛开始奔驰……

  清河公主府有侍卫十二名,昨天的侍卫已经换班休息,现在门口站着四名侍卫。

  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太太,此时正站在门口,对着一个卖炭的老翁指手画脚。

  老翁也驾着一辆牛车,车上装了足足几百斤的木炭,老翁原本就佝偻的身躯,在对着老太太施礼之后,就显得更加卑躬屈膝了,“杨伴伴,这是新烧的五百斤碳,质量较往年都要好……”

  “怎么,你的意思是往年不好的碳都送来公主府了不成?”老太太横眉怒目的瞪着老翁。

  “不敢不敢,杨伴伴,今年的碳好,您看价钱上是不是……”

  “往年不好的碳你送来,公主念你们烧炭人不易,都以两文钱的价钱买了,给你们温饱,现在生出来好碳,就要加钱了?你们可真是好黑的心思……”老太太从袖口掏出来一个钱袋子,里面足足有好几贯……

  从里面抠出来半贯钱,想交给老翁,想想又收回去一半,“这是今年的价钱,拿去之后就走吧……”

  “杨伴伴,这……这还不够木材钱呢……您这样可真是让老汉我去喝西北风了……”老翁苦苦哀求,想让老太太按照市面上的价格给钱,“杨伴伴,这么好的碳,在市面上可是十文钱一斤的……”

  “爱要不要……”老太太随手抽了老翁一巴掌,“你卖是不卖?”

  “我不卖了,不卖了……我要养家糊口,我的老伴儿现在还躺在病床上等着碳钱去买药……我不卖了……”

  “今天你卖也得卖,不卖也得卖……”杨伴伴把钱扔在地上,招呼来几个狗腿子,就要上来抢碳……

  四名侍卫相互看了看,在公主府里面,除了宫主以外,最牛的就是这个老太太了,据说从小就是她看着公主长大的,也是公主最亲近的人了……

  在整个清河公主府,大事小情的,都是这老太太说的算……

 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,四个人虽然可怜那个老翁,可在老太太面前……还是不能得罪了老太太……毕竟,他们只是公主府看大门的……

  “柱子,你打铁的碳和老先生烧出来的比如何?”程怀亮在一旁看了看车上的碳,当真是好碳。

  “不如……”柱子实话实说,“柱子用的碳一部分是自己烧的,一部分是买来的,品相都没有面前的好,而且市面上这种碳……至少要二十文一斤……老公爷曾经把皇宫内用的碳赏给柱子,品相也就勉强的能和对面的比……”

  “柱子,敢上去买下那车碳吗?”程怀亮调侃柱子……

  “当然,这么好的碳十文钱太便宜了,老公爷教导我们做人要实诚,一分钱一分货……小公爷,我能二十文按照市面上的价格去买吗?”

  程怀亮险些被一口唾沫淹死,这柱子……在想想自己的老子,怎么教育柱子的时候头头是道,到了自己这里就变成了棍棒出孝子呢?

  “去吧……”

  “这碳我买了,市面上的价格二十文一斤……”柱子下了牛车,走了过去,“只是柱子没带那么多钱,四里外有间铁匠铺,到了那里找福叔,就说柱子买了一车碳,福叔就会把钱给你……”

  说完,生怕老翁不信,又把腰间随身带着的一把拳头大小的小铁锤交给老翁,“老先生,这是柱子随身带着的物件,福叔他们都认识,您去了程家庄,就说找程福,福叔会一文钱不少的给您,还会请您喝酒……”

  “可……”老翁虽然手里那和柱子的小铁锤,可公主府这边……

  “小杂种,这可是公主府的碳,你还敢抢不成?”老太太张牙舞爪的,身后的狗腿子做势也要和柱子干架。

  “老公爷说不让柱子和旁人动手,说怕柱子打伤人命……”柱子面对四五个壮汉丝毫不畏惧,长年生活在程家庄,长年有部曲在,多少还是学了几手,多少还是挨了不少揍,几个人还真没放在眼里。

  “打伤人命?你今天敢动公主府的人一根毫毛你试试?”

  老太太说完,伸手一指柱子,“给我打残他,出了事我盯着……”

  五个壮汉吆五喝六一番就冲了上来……

  “别……别打这孩子……碳我卖给公主府还不成吗?”老翁一把挡在柱子身前,“别打,别打,碳我卖给公主府了……”

  砰……

  老翁的话并没有阻止任何人,依旧被人一拳头打在脸上,老翁残弱的身躯,转了几圈,扑通一声倒在地上……

  “王八蛋……打完你们柱子再去老公爷那里请罪……”

  长年打铁,柱子的拳头虽然说不上砂锅一样大的拳头,可却是孔武有力许多,几个照面,五个狗腿子就被柱子打倒在地上不断的哀嚎……

  四名侍卫见到之后,假装没见看,这些人作威作福惯了,现在被人打也算是有人替他们出气了……

  “有人在公主府门前行凶,你们四个杂碎难道看不到吗?还不给我把这人擒拿?”老太太对着四人又是张牙舞爪一番。

  哎呦……我肚子疼……

  哎呀……我头疼……

  “不行了,我得去厕所……”

  四个人一溜烟的跑开了……

  “这碳柱子买了,你可有异议?”柱子完全秉承了老流氓的一贯作风,当然前提是后面有人给你撑腰……

  老公爷说过,程家的人不管是庄户还是任何人,只要是程家的人,出去打架就不要怂,打赢了好说,老公爷我奖赏你们,要是输了……就别怪老公爷的鞭子不客气……

  “我……”

  老太太还想说话,却被柱子一把拎住脖领子,“再敢说话,信不信我把你带到卢国公府,让老公爷和你说说怎么买这些碳?”

  卢国公府?老公爷?

  “你……你是……你是卢国公程知节家的人?”老太太惶恐了,早知道是程家的人买碳,送给他都行……

  “程家庄程家铁匠铺柱子……”

  啊?不是卢国公府的?就一个庄户,还是一个打铁的庄户?打铁的庄户你和我牛什么牛?

  “来人啊……有刺客……”老太太开始大喊,抓刺客,“有人试图行刺公主殿下,快来人啊……抓刺客……”

  “抓你吗……”柱子早就看不惯老太太的嘴脸,对着老太太的脸就是一巴掌,打的老太太嘴角直淌血……

  行刺公主可不是小事……换班的侍卫们也立刻冲了出来,手持刀剑的把柱子围在正中央。

  “卢国公府程家庄庄户柱子,奉小公爷之命买碳,你们敢杀我?”柱子像是拎小鸡一样拎着被打晕的老太太,“这车碳是上好的碳,只给不到五十文钱……你们公主府的良心难道让狗吃了?这么好的碳,要是老公爷看到,别说是二十文,五十文老公爷都会买……福叔说,当兵都有良心,尤其是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,更是摸着良心办事……因为他们不希望亵渎死在战场上那些兄弟的命……柱子不怕死,可羞于死在你们手里……”

  当兵相互看看,去厕所的几个也回来了,用眼神瞄了瞄那车碳,意思是柱子说的没错……这些侍卫傻眼了……

  福叔?领头的人听着这名字怎么有点熟悉,收起腰刀问柱子,“你说的福叔可是程福?”

  “没错,你小子还行,知道福叔的名号……”

  “都把刀收起来,这是程家庄的人……福叔是我长辈,当年我爹在左武卫任校尉,当年洮州大战,是福叔把我爹从死人堆里扛出来的……”

  “这位校尉,麻烦通秉下,就说卢国公府程怀亮求见清河公主殿下……”

  侍卫先是一愣,他可是亲眼看见小公爷是从牛车上下来的,别家的小公爷什么时候这样过?急忙跑进去,不一会儿的功夫,一席罗裙的清河公主走了出来……

  见到柱子像是拎小鸡一样拎着杨伴伴,大惊失色,对着程怀亮张张嘴:“这……这……这怎么回事?”

  谁知道,程怀亮黑着脸一句话没说,甚至是连看都没看清河公主一眼。清河公主立刻就知道出事了,一定是杨伴伴惹出了事端……

  噌……

  程怀亮抽出一名侍卫的腰刀,侍卫们一下子把公主围在中央。

  “都闪开,程校尉不会伤害我……”清河公祖见程怀亮走进一面墙,随后就跟了过去……

  长刀在手中飞舞,墙壁上飞沙走石,不一会儿的功夫,一首词出现在清河公主面前。

  卖炭翁,伐薪烧炭南山。

  满面尘灰烟火,两鬓苍苍十指黑。

  卖炭得钱何所营?身上衣裳口中食。

  可怜身上衣正单,心忧炭贱愿天寒。

  夜来城外一尺雪,晓驾炭车辗冰辙。

  牛困人饥日已高,市南门外泥中歇。

  翩翩两骑来是谁?黄衣使者白衫儿。

  手把文书口称敕,回车叱牛牵向北。

  一车炭,千余斤,宫使驱将惜不得。

  半匹红绡一丈绫,系向牛头充炭值。

  清河公主很聪明,立刻看明白这首诗的意思,轻咬着嘴唇,眼角含着泪水,“程怀亮,我的俸禄虽然不多,可每年不管是好碳还是坏碳,我都是以二十五文钱一斤的价格从他们手中买过来,你何以用这样的诗句来羞辱我?我从小生活在皇宫,很多东西我都不知道多少钱,一直到了小清河,有了自己的封地,我才知道我吃的用的都是穷苦人给予的,所以我不怕多花钱,也不怕话冤枉钱,我也知道我自己的能力有限,可我只能用我微薄的力量去帮助那些给我公主府提供物资的人,难道我错了吗?至于你这么羞辱我吗?还把这首诗刻在公主府的墙上?你是想让全长安城的人都看我笑话吗?”

  程怀亮扯住老太太的脖领子,一把扔在地上,随后指了指地面上不足五十文的铜钱,“这就是你说的二十五文一斤?五十文钱不到,要买一车上好碳?”

  “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我真的不知道……”公主急的直跺脚……眼泪也不争气的落了下来……

  “柱子,留下给公主的礼物,扶起老先生,我们走……”

  柱子答应一声,扶起昏迷的老翁,放在自己的牛车上,随后赶着两辆牛车,离开了清河公主府。

  “这……这是怎么回事?”看着程怀亮黑着脸离开,又用这么尖酸刻薄的诗来寒蝉他,清河公主简直死的心都有了,带着哭腔问身边的侍卫。

  “公主殿下,既然您问了,那下官就说了……”那名校尉对着公主深施一礼,把这些年杨伴伴作恶多端的事情说了一番。

  “这不可能……”清河公主简直不相信,从小呵护她长大的人居然是恶贯满盈之人,“关少军,你不要信口雌黄……杨伴伴是看着我长大的,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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