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1章 旅大清点计划_民国江湖二十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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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1章 旅大清点计划

  第401章旅大·清点计划

  “咔哒!”

  电话挂断时,江连横的脸上仍然留有笑意。

  他走到柜台中间,一边结清通话费用,一边又要了几包香烟。

  这是一家小型东洋杂货店,临近海边。最重要的是,由此往北横穿一条街,便是一处东洋巡警的警务所。

  店内的货物堆得满满当当,烟酒糖茶、画报小食什么都卖,只有一点,不收奉票!

  老板似乎是刚来关东州不久的新“移民”,除了零星几个词汇以外,几乎不会说汉语。

  江连横把现洋放在柜台上,两个人便开始“哇里哇啦”地手舞足蹈,试图以灵魂进行交流,完成这笔简单的买卖。

  玻璃窗虽然开着,客房里仍旧乌烟瘴气,连棚顶的电灯都被熏得灰蒙蒙一片。

  薛应清环抱双臂,冷哼道:“别忘了两千现大洋!”

  “那就更不够了!”

  十五分钟,动手杀一个人,时间绰绰有余。

  说罢,两人几乎同时迈开脚步,朝着西北方向疾行快走。

  “是,她还说,我要是敢晚回去一天,她就把我儿子的小鸡儿噶了。”

  “时间有点儿紧张!”赵国砚忧心忡忡道。

  江连横咧咧嘴,坏笑道:“虎啊!我可想死你了!”

  “到底几匹马?”江连横问。

  正在所有人都以为闯虎会拒绝时,他却出人意料地点了点头:“成,这活儿我应下了!老房好办,就怕洋房,四四方方,连个藏人的地方都没有!”

  赵国砚愕然道:“啊?嫂子不是说……家里没事儿么!”

  明明是行将大闹旅顺口,可众人却都摩拳擦掌地哄笑起来,不仅没有紧张的气氛,反而还隐隐有种期待。

  江连横懒得解释,说完话便招呼着赵国砚跟他一起横穿马路。

  江连横摇了摇头,却说:“那就得看薛掌柜他们准备得咋样了。”

  江连横不禁皱起眉头:“旅顺口是一直这样么?”

  江连横沉吟一声,忽然问道:“你们有没有人会开汽车?”

  “我其实最担心的是,荣五爷这老登察觉出不对劲儿,猫在老山人那边当王八。”

  账房里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。

  “哎!哥哥哥!”闯虎连声叫道,“我就是个小荣,插人的买卖我可不干呐!而且,你看我这小身板儿,那老山人家里但凡养条京巴,都能把我给啃了。真干不了,真干不了。”

  “哦!”赵国砚冷哼道,“敢情你们光把自己的后路想明白了是吧?”

  闯虎点点头:“行倒是行,可问题是我也没见过荣五爷啊!”

  江连横推门进屋时,薛应清等人正围着桌面上的城市地图商定最终计划。

  “别着急啊!”哩哏楞接茬儿道,“马虽然不够,但咱俩还整来了三辆自行车!我、我弟、还有小顾,咱仨会骑!”

  “搜出来的钱怎么分?”

  天色渐渐擦黑。

  “四匹!”哩哏楞左右手各伸出两根手指,“两匹是买来的,两匹是租马车租来的。当然,还是不可能还了!”

  “哎呀?这小子不在屋里么?刚才我好像看着他了啊!”

  众人立时有些臊眉耷眼。

  众人将目光移开桌面上的市区地图,转过身四下张望起来。

  “毒妇啊!”江连横摇头笑道,“不愧是我媳妇儿,要的就是这股劲儿!”

  江连横似乎并没有过于在意此事,转而继续将手指移动到新市街的月见町,老山人的住所。

  步速很快,却又没有真的跑起来。

  赵国砚抬头望了望对面的红褐色二层小楼,旋即从口袋里掏出怀表:“六点十五分。”

  江连横默默掐算了片刻,说:“咱们一共十五个人,四匹马,俩人骑一匹也不够分呐!”

  接着回话的是楞哏哩:“但咱俩还是整来了几匹!”

  楞哏哩照例搭话:“有老刀在,啥事儿都没有!”

  “马找着了么?”江连横走上前,把买来的香烟拍在桌面上。

  江连横眼含欣慰道:“虎啊!我早知道,这屋里就你是条汉子!”

  “算了,现在说这些也没用,再来确定一下分工吧!”

  “闹!”江连横说,“总之,酒会那天晚上,你跟豆腐乳——就那个脑袋长得跟洋房似的——去风外居,他在外头,你在里头,要是那边有什么动静,你就让他给咱们传个话!”

  此番南下旅大,江连横明显感觉到,江湖路数虽说还是那個路数,但新瓶装旧酒,至少也得先有个新瓶!

  “肯定在,又他妈猫起来了吧!”

  哩哏楞抢先回道:“咱们都去,得保证掌柜的安全!”

  “那就预祝咱们——绺子局红,买卖兴旺了!”江连横转过头问,“薛掌柜?”

  拐弯抹角,抹角拐弯。

  旧市街,旅馆内。

  江连横摇了摇头,却道:“你嫂子说家里没事儿,让咱们把荣五爷办了以后,马上回奉天,说是想我了,你敢信?”

  ……

  晚风舒爽,两人没走出多远,就在东洋警务所的街对面停了下来。

  江连横走到床边蹲下身子,撩起被褥,往床底下探头一看——果然,这小子正趴在床底下猫着呢!

  闯虎歪着个脑袋,眼见自己被发现,不由得尴尬地笑了笑:“呵呵,哥,你找我?”

  “行行行,我知道你经验丰富!”江连横赶忙打断道,“你别忘了自己是干啥去了就行!”

  最终,两人来到镇远町南端,在一栋红白相间的双层俄式建筑对面停了下来——这里曾经是俄籍华商纪凤台的私宅,日俄战争后,现在已经成了南铁的大和旅馆——宗社党后天举行酒会的地点!

  赵国砚停下脚步,再次掏出口袋里的怀表:“六点三十三,如果用跑的话,小鬼子十五分钟以内就能赶过来。”

  “放心,我不用你插人!”江连横一把将闯虎拎起来,“知道你干不了‘横把儿’的买卖,你只需要帮我摸进老山人的宅子里,看住荣五爷的动向就行。”

  “洋房还是瓦房?”

  赵国砚也有些困惑地喃喃道:“不清楚,我看这两天经常有宪兵队的车往火车站那边去。”

  虽说十五人并非都在客房里待着,但可想而知,大多数人连坐都没坐过,更别说开汽车了。

  “风外居有个后院,后院正对着一间会客厅,你只要盯住那个老山人就行,五十多岁,戴副眼镜,当家的主人,你看也能看出来吧?对了,他还有个养女。”

  问题在于,如何能在鬼子的地界儿金蝉脱壳,溜之大吉。

  于此同时,新市街月见町风外居。

  赵国砚点了点头:“道哥,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你和薛掌柜能不能跑,只要伱俩能跑,咱们这些在外面打配合的,就没太大问题。”

  李正坐在椅子上,支起一条腿,笑道:“早就应该动弹动弹了,要不然都快忘了我自己是干啥的了!”

  说话间,猛听见身后传来“隆隆隆”的一阵轰鸣。

  这种时候,就需要用到特殊“人才”了——

  十五分钟,光靠跑肯定跑不到郊外,现场那么多人,想玩儿灯下黑那一套,藏身于市区又太危险。

  首先回话的是哩哏楞:“在市区里买马可不容易。”

  “李正,你和你那几个弟兄,五个人,去荣五爷的宅子砸窑,时间可以晚点,尽量别有太大动静。事成以后,不用管我们,只管往北进山,然后回达里尼那边的大车店,等着跟咱们碰头。”

  李正点点头,满意道:“合理,公平!”

  “情况就是,速战速决,赶紧回家!”

  闯虎闻言,眼珠转了两圈儿,又问:“哥,我听你说,这个什么老山人,好像还认识王爷?”

  薛应清起身走到窗边,一边扇呼着屋子里的烟味儿,一边略带自嘲地笑道:“这世道变得太快,年纪轻轻,还没等上道响蔓儿呢,就已经跟不上趟啦!”

  “叮铃铃——”

  赵国砚不知该怎么接话,犹豫了片刻,只好苦笑道:“嫂子估计就那么一说,想让你早点儿回去。”

  同早些年交手时的情形一样,两人论起脚力,竟也是旗鼓相当,一路上风风火火,始终并驾齐驱,谁也没有明显的优势能将对方甩开。

  江连横点点头,歪头笑着挑衅道:“能跟上我么?”

  他走到书桌前,手指在新旧两市街的城区间来回游走。

  ……

  ……

  “养女?”闯虎立马来了精神,“哥,这里面有事儿啊!我跟你讲,根据我多年的从业经验来看,大几十岁的人收养女,十个里头有九个都是老不正经,纯粹就是养了个玩物!”

  没想到,话音刚落,江连横突然收起笑容,转过头,竟一脸严肃地说:“国砚,家里肯定出事儿了!”

  最重要的是,除了江连横和薛应清以外,其他人都没见过荣五爷的脸,即便见过,这种高档酒会也没法随便混进去。

  不出意外,众人纷纷陷入沉默。

  说着,江连横把手指移向旧市街的大岛町。

  “先回去再说吧!”

  说罢,他重新站起身,走到屋子中间,环顾众人道:“各位,这桩‘买卖’要是办成了,算我江连横欠大伙儿一个天大的人情,以后各位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,尽管开口,我绝不推辞。当然,前提是咱们都能活下来!”

  赵国砚哼笑一声,反问道:“比一下子?”

  店门推开,江连横走出来问:“抽烟不?”

  江连横和赵国砚应声回头,却见一辆宪兵队的汽车从街面上缓缓驶过。

  楞哏哩耸了耸肩:“没办法,这么短的时间,上哪整马去啊?”

  “啊?”赵国砚目瞪口呆。

  江连横点了点头,应声道:“跟东洋宪兵队本部到这边的时间差不多。”

  “记着呢!记着呢!”

  赵国砚连连摆手:“伤身!”说完,又问:“道哥,家里都挺好的?”

  明晃晃的车灯渐渐远去。

  “呃……发妻么!哥,嫂子对你没的说,这我看得出来。”

  ……

  “刚才家里来信,荣五爷很可能已经知道我不在奉天了,所以宗社党酒会那天的情况,可能会有变化,老狐狸都是狡兔三窟,咱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。”

  这话说得没错,世道变化太快,让所有人都感到措手不及。

  说罢,俯下身、探出手,“唰”的一下,便如同拽行李箱似的,把闯虎从床底下拽了出来。

  宗社党的酒会,参与者非富即贵,那天的安保措施必定不同往日,要在众目睽睽之下,刺杀荣五爷,而后安然逃脱,绝非易事。

  “闯虎!”江连横环视客房,“闯虎呢?”

  江连横想也没想,便说:“钱都给你们,我一分也不要。”

  “别介!哥,你这话听起来像是要送我上路!”

  江连横不声不响地点燃一支烟,怔怔出神地看向华灯初上的新市街,喃喃自语道:“这种事说起来就玄乎了,但就是有种感觉,否则小妍不会跟我那么说话……十三年了,你懂吧?”

  “那就想办法让他闭嘴!”

  “不是好像,他就是认识王爷!”

  楞哏哩连忙纠正道:“不不不,这四匹马里头,单有一匹是给咱家掌柜的留的,不能算在里头。”

  风外居的安保太夸张,强攻根本不现实,想要偷偷潜入其中,更是难如登天。

  哩哏楞连忙应和道:“别说马了,驴和骡子都少见,见着了人家也不卖呀!”

  “别他妈絮叨了!”李正一脸厌恶地打断道,“我那帮弟兄在旧市街动手,大岛町那地方离市区远,酒会不是在晚上么,我们可以不用马,事成以后,直接往北边山里走。”

  “东洋瓦房!”江连横解释道,“上有梁、下有空、有栽树的后院,有走人的回廊。”

  赵国砚背身站在橱窗外,警惕着环视街面上的动静。

  “道哥,那你怎么不问问家里什么情况?”

  随后,江连横又看向薛应清,说道:“后天晚上六点,你和我去大和旅馆参加酒会,赵国砚会带一个弟兄,在外头给咱俩打配合,你这边谁去?”

  众人应声哄笑起来。

  薛应清却说:“有一件事儿,你得提前准备一下。苏泰也是宗社党,而且认识荣五爷,他要是过来,你这个冒牌货马上就得露馅儿!”

  荣五爷拿起电话,先用东洋话问候了两句,发现对方是华人以后,方才沉声问:“什么事儿?”

  听筒里传来那珉的声音:“荣五爷,消息可靠,江连横目前不在奉天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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