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1章 亥时死水起微澜
第161章亥时·死水起微澜
烛光如豆，却只在众人的瞳孔里闪烁。
炕桌上仍旧是熟悉的奉天城图。
江城海等人围坐在炕上，身前被烛光照映得亮亮堂堂，可身后却在布满弹痕的墙壁上，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——张牙舞爪，宛如魑魅魍魉。
直至今天夜里，众人才对大哥的计划，有了一个较为全面的了解，但对于各自具体的任务，还在商讨之中。
“弟兄们，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，别意气用事。”江城海再三叮嘱道，“万一有人出了意外，能救则救，救不了，别耽误自己。千万别给我整那些为救一个人，坑死一帮人的事儿！”
众人眉头紧锁，沉默不语。
白家大宅戒备森严的情况，大家已经知道了，单凭他们这几个人，要想成功刺杀且全身而退，实在过于凶险。
最终，还是李添威率先开口：“大哥，照你这个计划动手，只能说有机会，可是一点儿失误都不能有啊！”
关伟接茬儿说：“主要还是咱们的人手太少，要是有十几个人，绝对手拿把掐，问题是，老爷子给咱们派来那四个帮手，能不能靠得住啊？”
孙成墨参与了制定计划，他也觉得不甚稳妥，但要想给老四报仇，就只能拼死一搏，否则再拖下去，也只会被白家人钝刀子割肉，被灭只是或早或晚的事儿。
“就算靠得住，也不能指望他们，关键时刻，还是得靠咱们自己。”
宫保南不禁嗤笑一声，反问道：“老哥们，咱们这么多年，啥时候打过富裕仗啊？一直不都是这样么！”
理是这么个理，不同的是，如今江城海、李添威和孙成墨已经老了。
以前那叫玩儿命，现在只能叫做拼命。
说话间，院子里的大门突然响了一声。
众人回头去看。
“应该是小道回来了吧？”关伟嘟囔了一句。
推门进屋的人，果然是江小道，但让江城海惊讶的是，许如清也跟着过来了。
跟这姑侄俩人一同进来的，还有五个年轻的打手。
“哥，你们几个，还打算躲着我到啥时候啊？”
许如清一进屋，就直奔江城海身边坐下，语气当中，掺杂了些许埋怨。
江城海顿时头大，瞪了一眼江小道后，也只能无奈地回道：“三妹，早跟你说了，砸窑的活儿，伱干不了。”
“哥，你真是不了解我！”许如清摇头苦笑，“我压根也没打算在你们几个面前逞能，这趟过来，是给你们带帮手来了。”
说罢，她便跟手下招了招手，众人立马齐声道：“海哥！”
许如清带来的这几个人，江城海都认识，的确都是心腹中的心腹，先前弟兄们遭遇夜袭的时候，这五个人就来帮过忙。
兄妹两人关系好，手底下的小弟，自然也就走得亲近，彼此之间，都很熟络。
平时没事儿喝个酒，有事儿了，两个堂口互相帮忙，也不鲜见。
金孝义死后，这五个人也憋着一股劲儿，想要替四哥报仇，时不时就跟红姐打听海哥的动向。
自古以来，都是锦上添花的多，雪中送炭的少。
李添威等人一听这话，心里登时便有了底气，再加上韩策那边的帮手，这就已经十几个人手了。
可江城海听后却是连连摆手，不是信不过他们，而是不想断送他们的前程。
“哥几个的好意，我心领了，老四在那边儿，肯定也很欣慰。但要说报仇，你们就别参与了，动静太大，你们蹚这趟浑水，以后在奉天就没法混了。”
“哥，这种时候，你还说这种话，也不怕大伙儿心寒？”许如清代替手下表态，“他们可都是自愿过来的！”
“海老鸮”的蔓儿还在，有蔓儿，就有号，有号，就有人愿意追随。
许如清说的不尽兴，继续说：“哥呀，我也都四十多了，还当我年轻呐？你说咱们这一大家子，都认识几十年了，不说别人，就说小道，他认我当大姑，都快十年了。你们赶明儿一走，奉天就剩我自己个儿，那还待着有什么劲？”
众人听罢，默默点头。
人在江湖，兄弟就是家人，也正因如此，背誓之人才会被千刀万剐。
家要是没了，人间滋味还剩几许？
江小道听得感同身受，也当即改变了看法，劝说道：“爹，大姑说的没毛病，要是你们都走了，只剩我一个人，我也不乐意！”
“是啊，是啊！”众人纷纷点头，“大哥，而且咱们要砸白家的窑，也确实缺人手啊！”
江城海心疼三妹，迟迟不下决心，一个劲儿地在那“但是……但是……”
“别但是啦！”
许如清到底也是老江湖，骨子里带着飒爽，立刻拍板钉钉说：“放心，我不去给你们添乱，但你们跑路的时候，总得先把小妍带出去吧？我带着她，小道也就不用担心了。”
这话倒是深得江城海的心意。
因为人手紧缺，小妍那边的情况，一直交给赵国砚保护，要是有许如清护着，不仅可以更稳妥些，也能让赵国砚这枚棋子更灵活些。
“小道，放不放心把你媳妇儿交给我？”许如清问。
“那必须放心啊！”江小道连忙点头。
“那就行！”许如清笑了笑，“你大姑我也有点儿人脉，肯定不会让小妍出事儿就是了。”
眼瞅着众人一心，江城海也只好顺应大家的心意，答应了下来。
“那好吧！趁着今天人齐，大伙儿一块儿去给老四上柱香，然后咱们重新商量一下计划！”
众人闻言，立马起身准备。
江城海却一把拽住小道，又低声耳语了几句，方才让他去给四叔上香。
…………
转眼，中秋节后第三天，时令寒露。
是夜，亥时。
一场突如其来的小雨过后，空气清新舒爽，地面上潮乎乎的，灯火一晃，便是满地碎光。
江小道脱下长衫，换上一身短褂、灯笼裤，赶着马车来到“会芳里”门口，静静等候。
车内，小花紧紧地搂着胡小妍的胳膊，不知是冷还是咋的，脸色发白，浑身微微发颤。
“没事儿，别怕，咱们等着就行了。”胡小妍耐心安慰道。
少倾，马车外头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：“诶？掌柜的，这么晚了，你去哪儿啊？”
胡小妍没怎么出过门儿，一听动静，便忍不住悄悄掀起窗帘上的一角，冲外面巴望。
“会芳里”门口，大茶壶福龙跟在许如清身后，将其护送到马车近前。
“我出去吃个饭，待会儿就回来。”许如清一边上车，一边不耐烦地回道。
话音刚落，门口处又忽然闪出一个熟悉的身影，冲小道喊了一声：“哥，你们干啥去呀？”
江小道一愣神，循着声音看过去，旋即咧嘴一笑：“噢，灵春儿啊！我三叔过寿，咱们下馆子去，你来不？”
赵灵春当然知道这只是一句客套，她很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，于是便识相地摇了摇头，笑道：“我就不去了，要是有啥好吃的，你给我带点儿就行了。”
“哎我操！”
江小道突然大叫一声——胡小妍在车座后面，朝他的腋下狠掐了他一把。
赵灵春不知其中缘由，应声被吓了一跳，忙问：“哥，你咋了？”
“没事儿没事儿！”江小道皱眉苦笑，“刚才被虫子咬了一口。”
“会芳里”门口人多眼杂，许如清当然不想耽搁太久，便笑着回头说：“灵春儿，放心吧，有好吃的我给你带回来！”
“不用，红姐，我说着玩儿呢！你们快走吧，我还得回去招呼客人呢！”
赵灵春本来就有点心虚，当然不敢再去多问什么，可眼瞅着许如清钻进马车后，她又突然蓦地怔住，发现了一丝端倪。
红姐平日里也是爱美之人，今晚怎么穿了一条裤子？
正在纳闷的时候，江小道却不等他，直接扬鞭策马，随口说了一句：“灵春儿，走了啊！”
“哦！”赵灵春回过神，连忙应声道，“哥，路上小心。”
“嘎吱嘎吱……”
马车摇摇晃晃地沿着小西关大街，一路远去，车窗上窗帘的一角，随之落下。
“嘶！”
胡小妍忍不住微微蹙眉，喃喃地嘟囔了一声：“我怎么好像在哪见过她？”
“少奶奶，你刚才说啥？”
小花的精神高度紧张，生怕这一道出了什么意外，听见胡小妍莫名其妙地嘟囔了一句，立马开口询问。
许如清跟两个小姑娘挤在马车里，也关切地问道：“小妍，咋了？别害怕，有大姑在呢，啥事儿也没有！”
胡小妍不想让人误以为自己胆小怯懦，而且，眼下也没时间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，便笑着摇了摇头：“大姑，没事儿，我不害怕。”
江小道听见车里的动静，便也跟着插话道：“媳妇儿，待会儿去了火车站，你可得听大姑的话，给我省点儿心，知道不？”
摊上个这么臭不自觉的主，车里的三个人也只有无奈摇头的份儿。
马车穿过闹市区以后，行进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，江小道仍然频分挥鞭，生怕误了时辰。
胡小妍心思细腻，总是眉头紧锁的模样，也不知心里在盘算着什么。
果然，马车走出去没一会儿，她又忽然想起了什么，于是便挑开门帘，冲外头那头顺毛驴嘱咐了一声。
“小道，快点赶路。待会儿回来的时候，要是时间赶趟，你就去‘聚香楼’点两道菜。”
“咋，你饿了啊？不刚吃完饭么！”
胡小妍本来就生怕自己是个累赘，一听这话，便赶紧摇了摇头。
“不是给我，是给刚才那个姑娘带过去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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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城海等人围坐在炕上，身前被烛光照映得亮亮堂堂，可身后却在布满弹痕的墙壁上，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——张牙舞爪，宛如魑魅魍魉。
直至今天夜里，众人才对大哥的计划，有了一个较为全面的了解，但对于各自具体的任务，还在商讨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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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终，还是李添威率先开口：“大哥，照你这个计划动手，只能说有机会，可是一点儿失误都不能有啊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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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算靠得住，也不能指望他们，关键时刻，还是得靠咱们自己。”
宫保南不禁嗤笑一声，反问道：“老哥们，咱们这么多年，啥时候打过富裕仗啊？一直不都是这样么！”
理是这么个理，不同的是，如今江城海、李添威和孙成墨已经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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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哥，你们几个，还打算躲着我到啥时候啊？”
许如清一进屋，就直奔江城海身边坐下，语气当中，掺杂了些许埋怨。
江城海顿时头大，瞪了一眼江小道后，也只能无奈地回道：“三妹，早跟你说了，砸窑的活儿，伱干不了。”
“哥，你真是不了解我！”许如清摇头苦笑，“我压根也没打算在你们几个面前逞能，这趟过来，是给你们带帮手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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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如清带来的这几个人，江城海都认识，的确都是心腹中的心腹，先前弟兄们遭遇夜袭的时候，这五个人就来帮过忙。
兄妹两人关系好，手底下的小弟，自然也就走得亲近，彼此之间，都很熟络。
平时没事儿喝个酒，有事儿了，两个堂口互相帮忙，也不鲜见。
金孝义死后，这五个人也憋着一股劲儿，想要替四哥报仇，时不时就跟红姐打听海哥的动向。
自古以来，都是锦上添花的多，雪中送炭的少。
李添威等人一听这话，心里登时便有了底气，再加上韩策那边的帮手，这就已经十几个人手了。
可江城海听后却是连连摆手，不是信不过他们，而是不想断送他们的前程。
“哥几个的好意，我心领了，老四在那边儿，肯定也很欣慰。但要说报仇，你们就别参与了，动静太大，你们蹚这趟浑水，以后在奉天就没法混了。”
“哥，这种时候，你还说这种话，也不怕大伙儿心寒？”许如清代替手下表态，“他们可都是自愿过来的！”
“海老鸮”的蔓儿还在，有蔓儿，就有号，有号，就有人愿意追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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众人听罢，默默点头。
人在江湖，兄弟就是家人，也正因如此，背誓之人才会被千刀万剐。
家要是没了，人间滋味还剩几许？
江小道听得感同身受，也当即改变了看法，劝说道：“爹，大姑说的没毛病，要是你们都走了，只剩我一个人，我也不乐意！”
“是啊，是啊！”众人纷纷点头，“大哥，而且咱们要砸白家的窑，也确实缺人手啊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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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话倒是深得江城海的心意。
因为人手紧缺，小妍那边的情况，一直交给赵国砚保护，要是有许如清护着，不仅可以更稳妥些，也能让赵国砚这枚棋子更灵活些。
“小道，放不放心把你媳妇儿交给我？”许如清问。
“那必须放心啊！”江小道连忙点头。
“那就行！”许如清笑了笑，“你大姑我也有点儿人脉，肯定不会让小妍出事儿就是了。”
眼瞅着众人一心，江城海也只好顺应大家的心意，答应了下来。
“那好吧！趁着今天人齐，大伙儿一块儿去给老四上柱香，然后咱们重新商量一下计划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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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眼，中秋节后第三天，时令寒露。
是夜，亥时。
一场突如其来的小雨过后，空气清新舒爽，地面上潮乎乎的，灯火一晃，便是满地碎光。
江小道脱下长衫，换上一身短褂、灯笼裤，赶着马车来到“会芳里”门口，静静等候。
车内，小花紧紧地搂着胡小妍的胳膊，不知是冷还是咋的，脸色发白，浑身微微发颤。
“没事儿，别怕，咱们等着就行了。”胡小妍耐心安慰道。
少倾，马车外头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：“诶？掌柜的，这么晚了，你去哪儿啊？”
胡小妍没怎么出过门儿，一听动静，便忍不住悄悄掀起窗帘上的一角，冲外面巴望。
“会芳里”门口，大茶壶福龙跟在许如清身后，将其护送到马车近前。
“我出去吃个饭，待会儿就回来。”许如清一边上车，一边不耐烦地回道。
话音刚落，门口处又忽然闪出一个熟悉的身影，冲小道喊了一声：“哥，你们干啥去呀？”
江小道一愣神，循着声音看过去，旋即咧嘴一笑：“噢，灵春儿啊！我三叔过寿，咱们下馆子去，你来不？”
赵灵春当然知道这只是一句客套，她很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，于是便识相地摇了摇头，笑道：“我就不去了，要是有啥好吃的，你给我带点儿就行了。”
“哎我操！”
江小道突然大叫一声——胡小妍在车座后面，朝他的腋下狠掐了他一把。
赵灵春不知其中缘由，应声被吓了一跳，忙问：“哥，你咋了？”
“没事儿没事儿！”江小道皱眉苦笑，“刚才被虫子咬了一口。”
“会芳里”门口人多眼杂，许如清当然不想耽搁太久，便笑着回头说：“灵春儿，放心吧，有好吃的我给你带回来！”
“不用，红姐，我说着玩儿呢！你们快走吧，我还得回去招呼客人呢！”
赵灵春本来就有点心虚，当然不敢再去多问什么，可眼瞅着许如清钻进马车后，她又突然蓦地怔住，发现了一丝端倪。
红姐平日里也是爱美之人，今晚怎么穿了一条裤子？
正在纳闷的时候，江小道却不等他，直接扬鞭策马，随口说了一句：“灵春儿，走了啊！”
“哦！”赵灵春回过神，连忙应声道，“哥，路上小心。”
“嘎吱嘎吱……”
马车摇摇晃晃地沿着小西关大街，一路远去，车窗上窗帘的一角，随之落下。
“嘶！”
胡小妍忍不住微微蹙眉，喃喃地嘟囔了一声：“我怎么好像在哪见过她？”
“少奶奶，你刚才说啥？”
小花的精神高度紧张，生怕这一道出了什么意外，听见胡小妍莫名其妙地嘟囔了一句，立马开口询问。
许如清跟两个小姑娘挤在马车里，也关切地问道：“小妍，咋了？别害怕，有大姑在呢，啥事儿也没有！”
胡小妍不想让人误以为自己胆小怯懦，而且，眼下也没时间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，便笑着摇了摇头：“大姑，没事儿，我不害怕。”
江小道听见车里的动静，便也跟着插话道：“媳妇儿，待会儿去了火车站，你可得听大姑的话，给我省点儿心，知道不？”
摊上个这么臭不自觉的主，车里的三个人也只有无奈摇头的份儿。
马车穿过闹市区以后，行进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，江小道仍然频分挥鞭，生怕误了时辰。
胡小妍心思细腻，总是眉头紧锁的模样，也不知心里在盘算着什么。
果然，马车走出去没一会儿，她又忽然想起了什么，于是便挑开门帘，冲外头那头顺毛驴嘱咐了一声。
“小道，快点赶路。待会儿回来的时候，要是时间赶趟，你就去‘聚香楼’点两道菜。”
“咋，你饿了啊？不刚吃完饭么！”
胡小妍本来就生怕自己是个累赘，一听这话，便赶紧摇了摇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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